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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庶大招鋒 105 及笄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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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六月底,武昌侯以及宣寧侯府派去的勇士,已出發了半個月。

按腳程這些人快馬加鞭一路直達遼東,該是到了,至於消息只怕不會這麽快傳回來。

街面上流言四起,佟府已然成了話題中心,這幾日大老爺也稱病告假謝客於家中,曾經一時的門庭若市此刻又恢覆到冷冷清清,仿佛大家連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壓抑著。

“小姐,宣寧侯府來人了!”春雁小跑著進來,析秋擡頭看著她,微微挑了挑眉,春雁又道:“是侯府的總管,直接去見的大老爺,說是要到七月七了,受太夫人之托給府裏的小姐送巧針來的。”

“知道了。”

太夫人這樣做,是想告訴別人,宣寧侯府不相信外間所傳她克夫傳言吧!

析秋微微笑了起來,她也不信!

“三小姐又回來了,在大少奶奶房裏,您要不要去看一看?”三小姐這半個月可是第二次回來了,怎麽就這麽閑!

析秋又重新低頭去打絡子,她剛剛和江氏學的,以前只覺得好看但卻沒有人教她,現在學了才知道,打絡子原來這麽難……春雁看著這樣的析秋,心疼的無以覆加,小姐這些日子雖然什麽也沒有說,仿佛和往常一樣,可誰都看在眼裏,她瘦了,這一年才養回來的肉,不過半個月又都瘦了回去。

“你明天讓碧梧管房裏的漿洗吧,與外打交道,也看看她的能力才是!”碧梧一直跟在春柳後面跑跑腿,這些日子下來,析秋越來越覺得她很像司榴剛進府的那會兒,人很機靈與人相處也很討喜,只是少了點耐心。

春雁一楞,點頭道:“奴婢知道了!”說完,暗暗嘆了口氣!

正說著,江氏來了……析秋放下手裏的絡子起身去迎江氏:“大嫂。”

江氏笑著,目光就落在桌面的絡子上,笑著道:“六妹妹手可真巧,當年師傅教我,我可是學了兩個月,如今六妹妹不過幾日的功夫就學會了。”

析秋笑著搖頭,讓了位子道:“大嫂快坐。”又讓春雁去倒茶:“大嫂來可是有什麽事?”

江氏沒坐,笑瞇瞇的道:“還有事就不坐了,我就是來和你說一聲,父親說不管旁的人說什麽,我們佟府的小姐都是精貴的,所以讓我來告訴你,你的及笄禮照常舉行。”

“及笄禮?”析秋一楞,她還沒想到這件事,江氏點點頭:“說七月初八是你的生辰?及笄禮就安排在那一天舉行。”

析秋恍然,她的生日是七月初八,她自己都不記得,只有七月初七時大家熱鬧的過乞巧節,卻不曾記得自己生日,猶記得前幾年夏姨娘還會做了長壽面來,她有時也不問因由,吃過後幾天才想起來,這一日是她的生辰。

可能不是自己的生辰,所以沒有歸屬感吧!

析秋笑著道:“麻煩大嫂了!”江氏擺著手:“你們的事也是我的事……那我就去安排了……”說著轉身要回去,析秋忙去送她到門口。

“外面熱,你快進去!”江氏說完,由身邊丫鬟撐著傘就匆匆出了院子。

春雁將簾子放下,又給析秋續了杯茶,擰著眉頭道:“姨娘讓我問問您,這家具都打好了,是現在送去侯府,還是再等一等?!”析秋專心打著絡子,頭也不擡的道:“就現在送吧!”

春雁欲言又止,默默的出了房間。

江氏出了知秋院,正欲去二房找二太太商議,大老爺想請二太太做及笄禮的正賓,她要先去和二太太說一聲,具體如何她也沒有經驗,翻了去年四小姐的及笄禮,正賓請的是劉學士的夫人,今年大太太病著,讓她去請她心裏清楚,只怕也沒有這個面子。

至於讓大太太出面,那更是不可能,莫說她現在病了行動不便,就是行動方便恐怕也不會為六妹妹去費這樣的力氣,她雖是嫁進來時間短,不過府裏的暗潮洶湧也算是看明白了……最難做的就是她,兩面夾著怎麽做都不對。

心裏想,江氏由丫頭婆子簇擁著穿過了小花園,就見正面房媽媽迎了過來,江氏心裏一凜就迎了過去,房媽媽行了禮對她道:“大太太讓您去一趟。”

江氏就點頭道:“這就去!”說著,拐了彎就隨著房媽媽去了正房。

大太太躺在床上,聽到江氏進來的聲音,目光就陰冷的看向她,江氏心裏咯噔一聲,給大太太行了禮喊道:“娘。”大太太眉頭一皺,房媽媽就小聲道:“少奶奶,大太太問您,大老爺是不是讓您籌辦六小姐的及笄禮?!”

江氏沒有猶豫,點頭道:“是,說是過了乞巧節就辦,也不鋪張,就一家人在府裏給六小姐辦了。”大太太臉色微變,房媽媽又道:“不過是及笄禮,隨便買了簪子送去便可,您可不能耽誤了四小姐的婚事。”說著一頓,房媽媽就面露為難的看了眼大太太,仿佛接下來的話不好聽,正猶豫著說不說,就見大太太眼睛一瞪,臉色越加的難看,房媽媽想了想,重新組織了語言便道:“大太太說,四小姐才是您嫡親的妹子,六小姐那樣忘恩負義的……您大可不用理她,只管做您的事,大老爺若是不滿意,就讓他來找大太太,倒要瞧瞧,佟府什麽時候本末倒置,把嫡女的事放在一邊,竟是顧著庶出的了!”

江氏垂著臉,她有的時候真的很難理解大太太的邏輯,雖說六小姐是庶出的,可說出去還不是佟府的女兒,六小姐現在被外面非議,難道佟府就有臉面了不成,大老爺想要給六小姐正正經經辦了及笄禮,也是想叫外人瞧瞧,佟府是上下一心的,不論發生什麽事,她還是佟府的六小姐。

她覺得大老爺說的對,越是危難時刻,便更要上下一心!

大太太即便什麽也不做,可也不能是這樣的態度!

念頭閃過,江氏不敢多說,便低頭回道:“兒媳記住了,新房裏的家具已經制好了,其它的一應嫁妝也都備齊了,兩房陪房四妹妹也見過幾次,莊子裏的事大小也都清楚了,陪去的丫鬟按著您的意思,把代絹留下陪了代菊和代荷去,還有兩個小丫鬟新買的小丫鬟,心蘭,心琴並著兩個粗使婆子……”她說著一頓,又道:“只剩下陪去的媽媽沒有定了。”

大太太就擰著眉頭,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江氏看了眼大太太,就小聲道:“依四小姐的意思,是想把原來的端媽媽接回來……”佟析硯心裏一直惦記著端媽媽回來的事,若是能把端媽媽接回來,那是再好不過了。

大太太一時也沒有人選,房媽媽就道:“陪去媽媽的事,讓太太再想一想,過兩天再答覆大少奶奶。”

江氏就乖巧的點點頭。

江氏辭了大太太,出了門便去了大老爺房裏,等從大老爺書房出來就直接去了外院尋了二太太,和二太太商量了,有司就讓十一小姐來做,讚者就由江氏自己和佟析硯擔任,至於發簪大老爺說是托了人去錦繡閣定制。

江氏和二太太商量好,又回了析秋的房裏,將安排大概和她說了一遍:“發笄、發簪、釵冠父親說去錦繡閣定了,過幾日就能送到府裏來。”她說著一頓又道:“六妹妹對這樣的安排可有異議?!”

析秋搖搖頭:“一切聽嫂子安排。”她對這些無所謂,過不過生辰她都會長一歲,有沒有及笄禮她也是成人了,對於她來說不過是個儀式罷了!

況且,在大周女子過及笄禮也並非是要成人時才有,若是年紀小的許了人家的,也可以提前行了及笄禮,通常這也是一個暗示和標識,告訴世人吾家有女初長成,若沒有許了人家的,媒人就可以上門提親了。

可是如她這樣算什麽……她不由想到蕭四郎。

不知道那些勇士有沒有找到人,他們在陷入草原那麽長時間,那麽多人吃什麽,喝什麽,如何休息?到底有沒有活捉到岱欽?!

江氏說著,就看到析秋目光漸漸散開,呆呆的看著窗戶外面,她也忍不住順著析秋的目光看向窗外,外面除了高矮錯落的竹子沒有任何東西。

六妹妹怎麽看的這麽認真!

“小姐。”春雁有些尷尬的拉了拉析秋的袖子,析秋眉梢一挑就回頭看著江氏,笑著道:“我到是真有事想和大嫂商量。”

江氏一楞,已看到析秋的面色恢覆,她笑著點頭道:“什麽事?六妹妹盡管說。”

析秋就轉身在枕頭下,拿出個烏木雙扣的匣子來,又打開匣子露出一只羊脂白玉的發簪:“及笄禮上的發簪,不如就用這支吧!”

江氏一楞,這只發簪玉色雖好,可是太過簡單了些……發簪和釵冠還是配著比較吉利。

春雁看著也是一楞,這只發簪到底是誰是送的,小姐最近一直放在手邊上,常常看著發簪發呆,如今及笄禮也用這支,她愈發的疑惑那一晚在蓮花池邊的男子到底是誰!

這邊,江氏略沈吟了片刻,想了想還是點頭道:“我去和父親說,若是父親沒有別的意思,就依六妹妹用這支如何?”

江氏兩面為難,許多事她都不能自己拿主意,析秋心裏清楚,就點頭道:“有勞大嫂了。”

江氏笑笑,沒有再說話。

又過了兩日,沈府接到了回信,說是去的勇士在草原中發現了大周的戰馬,死在了路邊,其它的依舊沒有線索……他們一行百人分了三路各自繼續往草原裏走,黃達也派了斥侯四處打探,知道岱欽也沒有消息。

聽說宸妃在宮裏哭的死去活來,沈季是她唯一的胞弟,更是沈家的未來,若真出了事沈家就是再有榮寵又能如何,不過就這數十年的光景罷了!

析秋聽到戰馬死在路邊時,也暗暗吃驚,那是在草原裏想必戰馬不是餓死的,若說累死的倒是有可能,但更多是析秋相信,應該是他們沒有了食物,殺了戰馬來吃吧……

既然連食物都沒有了,為什麽不想辦法回來?析秋無奈的搖頭,低頭繼續去打絡子,這邊碧梧笑盈盈的走進來:“六小姐,侯府的蕭二小姐來了。”

蕭延箏來了,析秋聽到時一楞,太夫人很少讓她出門,沒想到她會到佟府裏來。

析秋迎去了二門,蕭延箏正好由婆子攙著下了馬車,一看到析秋她就紅了眼睛:“析秋。”她說著語有哽咽:“四哥他……”

此處也不是說話的地方,析秋拉著她的手,給她擦了眼淚道:“去我那邊再說。”蕭延箏急忙忍了眼淚,和析秋並肩往知秋院去,路上正好碰到聽到消息的江氏和佟析硯,江氏道:“蕭二小姐來了。”

蕭延箏看了眼析秋,析秋就介紹道:“這是我大嫂。”

“大嫂。”蕭延箏就隨著析秋喊,又屈膝行了半禮,江氏側身讓了笑著道:“一家人不用客氣,蕭二小姐一路也累著,先到六妹妹房裏坐坐,我去廚房看看,也不知二小姐愛吃什麽?!”

蕭延箏忙擺著手:“大嫂不用麻煩,我坐坐就走!”這邊佟析硯一聽,接了話道:“才來,怎麽就急著走。”說著,轉了臉去和江氏說話:“我陪大嫂去廚房吧,我知道蕭二小姐愛吃什麽。”

蕭延箏就露出為難的樣子,析秋想了想笑道:“那就有勞大嫂和四姐姐了。”說著,四個人就在小徑上錯開,析秋和蕭延箏去了知秋院,江氏和佟析硯則去了廚房。

進了知秋院,析秋將蕭延箏讓了座,蕭延箏捧了茶就道:“聽說你八號辦及笄禮?”

析秋一楞,這事也只有佟府裏知道,怎麽這塊蕭延箏也知道了,仿佛知道析秋的疑問,蕭延箏就瞇著眼睛笑道:“是四哥,年後就寫信來告訴我這件事了。”

“你四哥說的?”析秋暗暗吃驚,蕭延箏就笑著道:“嗯,說讓我備了禮來觀禮……我從來沒有見過四哥對什麽這樣關心。”她拉著析秋的手道:“就連成親……”她說著忽然一頓,臉色就暗了下來。

析秋沒有說話,也垂臉慢慢的喝著茶。

“析秋。”蕭延箏紅了眼睛:“你相信他們說的話嗎?”她說完就看到析秋很堅定的搖了搖頭,蕭延箏就點點頭道:“我也不信,娘說四哥是在苗疆出生的,那一年正好先皇登基,四哥是在軍帳中出生的,一生下來才三天就被林中的毒蛇咬了一口,所有人都以為四哥必死無疑,當時他滿身青紫都沒了呼吸,但是就是那麽巧,竟然讓父親碰到一位苗醫,那位老者什麽話也沒說,就給四個吃了一顆黑乎乎的藥丸,說等日落,若是日落時分還沒有醒,那麽就回天乏術了……”

析秋認真聽著,明知道蕭四郎肯定沒事,可是心還是提起來了,那麽小的孩子被毒蛇咬了一口,能活下來確實是奇跡!

“母親就抱著四哥,坐在軍帳門口看著太陽,當時三哥還小剛剛學會走路,就爬到娘身上,也學著娘去抱著四哥,還在四哥臉上親了幾口,咯咯的笑著……娘說,就在那一刻,四哥開始有了呼吸,慢慢的睫毛開始顫動,小小的腦袋往她懷裏一直拱……”她說著停住,臉上也露出笑容來:“當時整個軍營都沸騰起來……就在那一天,父親活捉了苗疆的首領,大家都認為四哥是福星……”

蕭延箏拉著析秋的手,道:“那苗醫說四哥命硬,能長命百歲!”

析秋聽著眉頭卻是皺了皺,只是此刻她無心去想太多,就拿著帕子給蕭延箏擦了眼淚,點頭道:“是,不會有事的。”

到了七月初八那一天,蕭延箏果然來了,還帶了太夫人以及二夫人,五夫人送的禮物,太夫人送的正紅川花立領對襟嵌絨邊的褙子,一件煙霞銀羅花綃紗挑線裙子,二夫人的則是一塊成色極佳的,雕著雙蝶戲蘭的玉佩,五夫人的則是一只飛鳳戲珠嵌著紅寶石的步搖,以及同色的手串,蕭延箏則是一對形態可愛的小金豬。

一早上二太太將及笄禮上要註意的事項說與她聽,收了各人來的禮,就坐在房裏換上了太夫人送來的衣裳,由佟析硯扶著去了佟府的東面祠堂,說是祠堂但由於佟氏的祖祀在保定,這裏放著也不過是幾位先祖的靈位……

大太太生病不會出現,所以就由大老爺擔任主者,二太太高坐在上作為主賓,夏姨娘捂著帕子站在祠堂門口,遠遠的看著穿著正紅盛裝的析秋走來,就捂著帕子哭了起來,析秋看著夏姨娘也紅了眼睛。

他們母子在府中隱忍六年,終於見到一絲曙光,如今六小姐也成年了,可是……夏姨娘越想越心酸,六小姐的婚事怎麽就這麽多波折,從武進伯府開始,一樁樁都讓她提心吊膽,總算有驚無險的過來了,定了蕭大都督,可是如今他卻……

江氏看見夏姨娘哭了起來,就笑著讓身邊的媽媽去扶夏姨娘,自己則親自去迎析秋進來,析秋進了門對祖宗牌位磕了頭,江氏正要宣布開始,忽然外面就響起一陣腳步聲,緊接有人喊道:“等等!”

析秋一楞回頭看去,就看到遠遠的小徑上,走來十幾個人,領頭的則是一位年約五十的老夫人,穿著團福暗紋絳紅的褙子,一件石青色挑線裙子,頭上戴著絳紅的抹額,氣質雍容儀態不凡,一看便是久居上位之人!

眾人滿臉困惑,還是二太太笑著迎了出去,那老婦人身邊跟著穿著雅青色杭綢長褂的媽媽就道:“我們老夫人是武昌伯府的太夫人!”

武昌伯府的太夫人,二太太滿臉驚訝,提著裙子就跪了下來,江氏並著佟析硯幾人也隨著二太太跪了下來,析秋滿臉不解,雖說武昌伯府比起佟府來說身份自是高出很多,可二太太也不該露出這樣的表情。

江氏就壓著析秋,在她耳邊解釋道:“她就是當年成祖皇帝親封的長亭公主。”

析秋一楞,原來如此,她在野史上看到過這一段,當年承宗在位十年,後來當時身為三王爺的德宗起兵謀亂一夕之間將承宗囚禁於長樂宮中,等消息傳出宮門,德宗已經將承宗所有的皇子控制住,迅速登基稱帝,而承宗的一幹皇子皆是殺的殺貶的貶,包括幾位王爺和公主也受到極大的牽連和沖擊。

而這場風波中,唯一處身世外未受牽連的人,就只有這位當年文宗最疼愛的長亭公主,德宗最小的妹妹,也就是當今聖上的姑姑。

只是長亭稱號早已被世人遺忘,便是沈府裏也都是稱太夫人!

她是真正嫡出的名正言順的公主,比起德宗所出的幾位公主,她的身份地位都要高出許多。

難怪二太太露出這樣驚訝的表情來!

只是長亭公主到佟府來做什麽?她暗暗納悶之際就聽到大老爺上前抱拳行了禮,道:“不知太夫人蒞臨寒舍有失遠迎,只是……小女此刻正在舉行及笄禮,不知太夫人來所為何事?”

沈太夫人就笑瞇瞇的看了眼大老爺,目光爍爍落在跪在二太太身後的析秋身上,微微一笑,道:“老身受人之托,今日來給六小姐做主賓!”

這已經不能用驚訝來形容了,武昌伯府的太夫人,來給區區五品官的庶女做主賓?!

及笄禮雖只是形式,小戶人家的女子隨隨便便買了發簪,母親幫著挽了發髻,便算是禮成,可也有辦的隆重,這隆重者並非是說佩戴的首飾的華麗,或是觀禮者人數多或是少,而是主賓的身份……身份越高就無形中提升了女子的身份地位。

大老爺滿臉驚訝,不過總歸是官場游走多年,一瞬間便恢覆了從容,笑著道:“太夫人能給小女做主賓,那真是佟氏的榮幸,小女的福分,求之不得!”並沒有問受何人之托,便做出請的手勢:“太夫人請裏面坐。”

沈太夫人眼底露出讚賞之色,由大老爺相迎進了佟氏祠堂,江氏也回過神來趕忙讓佟析硯扶著析秋進去,二太太也隨著進去招待沈太夫人。

析秋垂著頭行了禮,由沈太夫人說了頌讚的話,二太太親自幫析秋挽了發髻,佟析硯和佟析佳捧著托盤來,在江氏滿口吉祥話中,戴上了蕭四郎送的那只發簪,及笄禮便完成了。

析秋朝沈太夫人磕頭行禮,沈太夫人朝她招招手,道:“過來,讓我瞧瞧。”析秋垂著頭走了過去,太夫人就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不疊點頭讚道:“果然是個水靈的孩子。”又輕輕捏了捏析秋的手,隨即析秋手心裏就多了一封信。

析秋微微一楞,擡頭朝沈太夫人看去,就看到她正慈眉善目的和二太太說話,面上毫無異色,她暗暗心驚,不動聲色的將手收了回來攏在袖子裏,極力讓自己的面色如常。

接下來發生了什麽事,太夫人何時走的她一概不記得,待送走了賓客她迫不及待的回到房裏!

拿著沒有署名牛皮信封在手裏,析秋從來沒有覺得一張紙的重量這樣重,她心砰砰的跳……

緩緩拆開信,信紙上四個大字頓時躍在她的眼中……

等我回來!

四個字,只有四個字,再沒有多餘的話,哪怕一滴墨汁……

析秋眼前毫無征兆的便模糊了起來,她捏著信紙在眼淚落下的那一瞬間,嘴角也綻開一絲如釋負重的笑容。

這個人還是不改作風,所做的事永遠都是這樣出人意料!

不過他既然能寫信,雖然這封信字體潦草,一看便是情急之中寫的,但至少可以說明,他還平安的活著,還能讓人將信帶回來,至於為什麽到現在沒有軍報回京,為什麽他們要孤身直入草原,這些答案恐怕只能等到他回來時才能解開謎底了。

析秋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將信收好,靠在床上不一會兒就迷迷糊糊睡著了,這是這麽久以來,睡的最踏實的一覺,等她醒來房間裏已經點了燈,春雁和春柳在房外小聲的說著話……

聽到房裏的動靜,兩人急忙推門進去,見到析秋醒了,兩人笑道:“小姐總算醒了,您要是再不醒,恐怕大老爺要去請胡大夫了。”

析秋看了時辰,竟然已經是酉初,她足足睡了四個時辰。

“小姐,飯還在爐子上溫著呢,奴婢端來你用些?”春雁說著就看著,析秋點頭道:“擺在外面吧!”

春雁就咋舌的看著六小姐喝了滿滿的兩碗粥。

過了七月二十日,蔣家請的媒人司直郞劉大人的夫人,就日日上門來磨,這一次大太太也沒了選擇,大老爺就定在八月初二的日子,當初和周家定的也是八月,後來蔣家來提親雙方原也是有意八月,但大老爺卻礙著周家沒有立刻定日子,如今蔣家三次上門來催,就索性把日子定在了八月初二。

到了七月三十,佟全之從保定趕了過來,山東徐大人也派了幕僚到了佟府,應天張府也來了一位四舅舅,析秋被叫外面見了禮,得了一個水汪汪的玉佩做了見面禮,就和佟析玉退了出來,留了佟析硯和佟慎之在裏面說話。

聽說四舅舅見到大太太,姐弟兩人就抱頭哭了一場,這才知道姨太太回到應天後就大病不起,如今也纏綿病榻,而表少爺至今毫無下落,有人說在蓬萊見過,有人卻說在餘杭見過,可每每去尋的人找過去,不是認錯人了就是人已經走了。

姨太太心裏著急,這邊又被徐大人扔在應天,就徹底病倒了,張家大舅舅向來脾氣暴躁,當即就把姨太太趕出了府,索性沒有做的太絕,而是在張府外給姨太太置了間宅子,派了人過去伺候。

姨太太就日日孤零零的躺在床上,吃飯喝水都要人伺候。

析秋聽到時沒有說話,心裏卻有些擔心徐天青,徐大人是一方父母官,找人的力度不可謂不大,可是尋了這麽久卻依舊毫無音訊,難道徐天青真的……

她並不希望徐天青出事,當初的事情也並不能怪他,她忽然想到以前室友常常說的一句話:在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只能一場心傷!

他們之間算不算這樣呢?!

“六姐姐!”佟全之拉著她說話:“蕭大都督的事我知道了,你盡管放心,以我對他武藝的了解,區區蒙古兵根本傷不了他!”大半年不見,十一歲的佟全之長高了許多,又黑又壯,說話時聲音低低的嗡嗡響,很有底氣!

析秋吃驚的看著佟全之,忽然很好奇,佟全之的舅舅長的是什麽樣子,都說外甥像舅舅,佟全之既然不像佟家的男兒,那麽就只能像二太太的娘家人了。

“三哥,怎麽半年不見,你個子長了這許多!”佟敏之挺著身板就湊在人高馬大的佟全之身邊,怎麽比也是比佟全之矮了半個頭,不由懊惱的道:“怎麽我就沒長個子!”

佟全之哈哈大笑,頗有俠士之風:“你整日死讀書,吃的又少,哪像我整日跟師傅練功,一頓飯要頂了你三天的夥食!”

佟敏之不服氣,擰著眉頭道:“別吹牛,待會兒我們比一比!”又拉著析秋道:“六姐姐,您待會兒給我做評判。”

析秋就笑著直點頭。

這邊兩人正說的起勁,佟析硯從正院裏出來,眼睛紅紅的,析秋迎了過去,佟析硯擦了眼淚看著他們道:“怎麽都站在這裏說話。”析秋就笑著道:“三弟弟正說自己飯量大呢,吵著要比一比!”

佟析硯就笑了起來:“這好辦,不如就到我那邊坐坐,我讓代菊做了飯過來,你們當場比一比就是!”

“走!”佟全之手臂一揮,拉著佟敏之就朝西跨院走,佟析硯也提著裙子跟在後面,說著要比吃飯還是吃饅頭,析秋無奈的看著她們,她知道佟析硯這是心裏害怕,所以吵著讓佟全之和佟敏之去鬧一鬧,分散她的註意力。

在佟析硯房裏鬧到半夜,若非佟敏之打著哈欠倒在椅子上睡著了,佟析硯還不放她們走,析秋保證明天一早就來,佟析硯這放佟全之和佟敏之離開。

第二天一早,蔣家送來了聘禮,又讓將佟析硯的嫁妝擡回去,佟府內外鞭炮聲不斷,析秋被佟全之拉著去正房裏,去看蔣家送來的那只鵝……“不是用雁嗎,怎麽改成鵝了?”

佟敏之拍了他腦袋道:“雁哪能隨隨便便抓的,現在許多功勳貴胄娶親,也是用鵝代替的!”

“哦!”佟全之似懂非懂,兩個人又跑去看聘禮,析秋就帶著春雁和碧梧悄悄去了佟析硯的院子。

房間裏佟析硯平日裏用的東西,尤其是書架的上的書,原來滿滿當當的書架現在已經幹幹凈凈一本不剩全部搬去了蔣家……佟析硯坐在床上,床邊的架子上掛著大紅喜袍,她雙頰緋紅的坐在哪裏絞著手帕。

見到析秋進來,她眼睛一亮,就拉著析秋問道:“蔣來都來了什麽人?”

析秋笑著回道:“說是蔣大人的一個堂弟和周舉人送的聘禮,我沒見到,不過聽說那周舉人長的一表人才!”

周舉人佟析硯聽徐天青說起過,以前常來佟府,後來徐天青出了事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出現,沒想到如今和蔣士林也走的這樣近。

“都送了什麽?”佟析硯急切的問道。

析秋見她這樣,就笑著把嫁妝大概說了一遍,又道:“等明天大嫂從蔣家回來,你就知道了。”江氏今晚要留在蔣家鋪床暖房。

佟析硯滿臉的不安,拉著析秋道:“房媽媽說明天辰時花轎就會到府裏,讓我晚上早些睡,明早醜事末就起床,會有全福人來給我梳洗可是這樣?”

析秋點著頭道:“應是這樣,你若是心裏沒了底,不如先讓端媽媽回來,也不用直接去蔣府了。”大太太終於同意接了端媽媽回府,陪著佟析硯一起去蔣府。

“不行!”佟析硯擺著手道:“端媽媽說她見到佟府就會想到心梅,執意今晚直接去蔣府,一來她在那邊先弄清楚府裏的情況,我過去也不至於什麽都不知道,再者,她留在這裏也幫不上忙,跟著跑來跑去她身體我也不放心。”

析秋就點點頭,又道:“那就請了房媽媽來陪著你,也和你仔細講講明天的規矩。”佟析硯還是搖著頭,就拉著析秋道:“你晚上留下來陪我吧,我實在睡不著。”

不待析秋說話,二太太就笑瞇瞇的從外面進來,析秋知道二太太來是代替大太太,給佟析硯講房中事的。

佟析硯的臉騰的一下紅了起來,析秋就借故站了起來:“二嬸嬸來了,那我先回去吧!”二太太也沒有留析秋,佟析硯則是滿臉紅暈的站在那裏。

析秋忍著笑,帶著春雁匆匆出了門。

回到房裏梳洗過後,析秋只覺得才睡著,春雁就已經隔著帳子道:“小姐,醜時到了!”

析秋就趕忙穿了衣服,梳洗過後隨便吃了半碗白粥,去了佟析硯房裏,佟析硯正坐在梳妝臺前,大老爺同僚的一位姓施的夫人做的全福人,正在給佟析硯上妝,佟析玉已經端著茶坐在一邊,和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析秋端了茶坐下,不過一會兒,佟析言也趕了回來,析秋和她們也沒有話說而佟析硯則由於緊張,想說話卻是一句也誰不出來。

不一會兒,大太太由滑竿擡著進來,她穿著絳紅的褙子,頭發梳的一絲不茍,臉上看的見也精心收拾過,看著佟析硯大太太就哭了起來,房媽媽就抹著眼淚道:“一轉眼,四小姐也要出閣了!”

這邊全福人凈手焚香後,開始為佟析硯梳頭,嘴裏不停說著吉祥的話,待梳好頭佟析言就誇張的嘖嘖誇嘆:“四妹妹今天可真漂亮!”

仿佛不過坐了一會兒,屋外就響起鞭炮聲,佟全之和佟敏之就隔著窗戶大喊一聲:“新郎官來了!”

析秋就看到佟析硯的身子瞬間僵硬起來,大太太眼睛的淚水也流的更兇,戀戀不舍的看著佟析硯,可只有嘴角流著的口涎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佟析硯看著心酸,就趴在大太太膝頭要去哭,全福人就拉著佟析硯:“四小姐,今兒是好日子,可不能落了淚!”

析秋看著也紅了眼睛!

佟析言想拉著佟析玉去前頭看,可佟析玉當著大太太的面不敢太放肆,佟析佳向來喜歡粘著佟析玉,所以佟析言看來看去就只有析秋,可自上次從析秋房裏氣沖沖的出去,她們到現在還沒說過一句話。

她不喊自己,析秋自是不會主動和她說話!

佟析言就無趣的坐了一邊喝著茶。

一陣鞭炮喧天聲中,析秋仿佛聽到佟府的大門外人聲典沸,過了一小會兒佟敏之就隔著窗戶喊道:“新郎官叫開了門,進府了!”

大太太就對房媽媽點點頭,隨即她坐著的滑竿就再次擡了起來,大太太不舍的看了一眼佟析硯,就又擡回了正房裏。

院子裏裏外開了席面,析秋幾個姐妹就在房裏隨便吃了點,等前面的宴席散了,全福人就進來幫著佟析硯穿了大紅飛鳳的嫁衣,蓋上了蓋頭佟析硯隔著長長寬寬的袖子緊緊握住的析秋……

“四姐姐!”析秋小聲道:“蔣公子在外面等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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